那隔過黑暗的花與水

【旧剑咕哒子】小梅花鹿

*咕哒君视角叙述

*不道德要素含有

*隐喻较为晦涩




小梅花鹿

 

某月某日,我只身前往L市拜访我的好友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。

当时正值L市的冬天,整座城市阴冷又潮湿,我想,冬天一定不是拜访L市的好季节。

我乘渡轮赶往L市,说实在的,那不算一段美好的经历。当然,如果您是一位富有哲思的思想家,或许黑乎乎的海面还能给您一些启发……可我是俗人一个:对未知的神秘,我不甚理解;对永恒的唯一,或许还有那么些敬畏;我为每个失落的善人感到悲伤;如果代价不高,我愿意行侠仗义;我单身,但有许多朋友;我热爱我的朋友;我没有城堡;我没住过宫殿;我喜欢莫扎特,即便我实在不若报纸上的评论家们那样口若悬河……总之如你所见,我就是这样一个世俗的人,可能有那么一些雅好,但也只能让真正的雅士嗤之以鼻,我也清楚自己只算班门弄斧……但亲爱的朋友,一切都不重要,我乘坐渡轮来到了L市,来拜访我的朋友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。

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在L市也算小有名气,至少他房前台阶上的柱子就够我研究一个小时——如果您能忽略雕刻在其上的挥舞着铅箭头的爱神丘比特,还有那身着轻纱的月桂树女神,您就不会像我一样,耽误那许多的时间。我确实研究亚瑟·潘德拉贡家门前的柱子有一个小时,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任何一座建筑能有如此讽刺意义,就像英俊的光明神也会失恋。但话又说回来,失恋就像上帝的慈爱一样,会眷顾每一个人。研究过潘德拉贡家的柱子之后,我扣开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的家门,带着银丝眼镜的白发管家出来接应——没错,白发苍苍的老人,古板却很正派——

“主人还在休息,请您原谅他的失误。”

“没有邀请?先生,您也不可能收到邀请——”

“主人的爱妻刚刚过世,环游远东国家也没能抵消他的惆怅,”

“您来自远东?不过说实话,我看出来您来自远东,不过您蓝色的眼眸十分奇异,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清泉一样令人耳目一新。”

“您来的真是时候,我想主人一定很愿意与您谈谈有关远东。”

 

管家老头看着严肃,实际上却异常健谈。可能是主人迟迟不应呼唤,把我晾在客厅里让他心生愧疚,我刚到L市,就被他老人家灌了一肚子的好茶好饼。不得不说,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家里的餐点真属一绝,如果他能施法不让这美味的点心霉变,顺着邮轮带到他喜欢的远东国家,我想他也不会像现在一样,如此郁郁寡欢了。

坐在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家的沙发上,看着壁炉里的火舌静静扰动,我转过头,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来了。

虽然痛失爱妻,亚瑟·潘德拉贡却还是亚瑟·潘德拉贡。他温柔的金发没有变得毛躁,秀丽的五官也不曾畏缩,如梅花鹿奔跑过的草地般亲切的碧眼不失光彩,可靠的肩头已无人依靠,却仍有俊秀之感。

“您好,????先生。您到L市来,为何不先通知我呢?您不辞辛劳赶到这里,我却让您等了这么久,这太让我感到羞愧了。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在我对面坐下,把手中的一叠信放在茶几上。

“是我冒昧打扰,潘德拉贡先生。你妻子的事我很抱歉,只是我还要问,您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?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笑了笑,拆开了那些神秘的信封,

“这些是我过去寄给妻子的信,我喜欢远东,所以总去那里旅行,为了不让家里的妻子太过无聊,便有时寄与信件。您有兴趣的话,我可以念给您听。”

既然对方如此建议,我也无法拒绝。

“这是我在东方的K市,领养梅花鹿的故事。

 

亲爱的桂妮维亚,

希望你一切都好。

我终于到达了K市,我曾和你说过这里十分迷人。我很想与你同游,但你不喜欢出门太远,于是只能作罢。你知道吗?我在K市的动物园挂名饲养了一只小梅花鹿,她真地可爱,美丽的眼睛楚楚动人。你知道挂名饲养吗?就是慈善行为的一种,你为可爱的动物们提供资助,在那生灵的铭牌上就会多出你的名字。你对这样的事情有兴趣吗?如果你喜欢,我也可以帮你挂名。

你的,

亚瑟·潘德拉贡”

 

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读信的声音深情款款,比剧院的任何一位演员更有感情。他放下这一封信,把它装回信封,

“????先生,您知道吗,我的小梅花鹿很喜欢草莓。每当我去探望她,她总会带着一身的草莓扑到我身上。人们都说鹿是一种机警的生物,但我的小梅花鹿却是那样温柔,对仅仅是挂名饲养员的我,也是那般亲切。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的声音变得柔和,那双徒有剔透的碧眼似乎也闪出了光粒。他看着我,有些尴尬地微笑着,他一定知道对梅花鹿的喜爱最不该在我面前倾诉,但一见到我这远东之人,他又怎能对梅花鹿闭口不谈。

“梅花鹿确实很喜欢您,先生。”

“我也很爱她。当初在动物园,她从我面前轻盈略过,仿佛一阵清风。泰晤士河与她相比太过沉重,西伯利亚的寒风也不似她的温柔。要我说,我家小梅花鹿是一阵春风呢,温暖又湿润,热切还真诚。”

“她的毛发也像春天的太阳一样光亮。”

“是的,她有如夕阳的光辉,令人流连忘返。”

 

到此,我与亚瑟·潘德拉贡四目相对,双方都一言不发,简直真的就像打哑谜。时间过了几秒,亚瑟·潘德拉贡呷了一口茶,拆开了第二个信封。

“第二次去K市,已经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了。我的妻子不想离开我,她说她难以忍受旷日持久的孤独。但K市动物园却不断给我寄来信件,他们质疑我的资产能力,怀疑我是个外国骗子,想骗走小梅花鹿的挂名权。于是,在那年夏天,我再次赶往K市。”

“您真的是骗子吗?”

我兀然开口,打断了亚瑟·潘德拉贡的讲话。

亚瑟·潘德拉贡一时间呆滞,他不知该如何作答。他沉思片刻,最后,低沉又轻缓地憋出了几个见鬼的文辞:

“如您所见,我确实是一位骗子。但我实在不推荐您也像我一般招摇撞骗,我想我的小梅花鹿不见了,和我的欺骗有绝对的关联。”

我打量着亚瑟·潘德拉贡,皮囊英俊的他说出这句话虽然真诚,却也令我作呕无比——没有比伤害纯真之物更无耻的事——没有比伤害纯真之人更无耻的事。

 

“桂妮维亚卿:

贵安。

小梅花鹿很好,她的身体十分健康。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我总觉得她有些憔悴。我真要质疑K市动物园的饲养方案,难道他们真的因为怀疑我是骗子就苛待我心爱的小鹿吗?这没有道理。

这里比L市要热很多,你也保重身体。

 

你的,

亚瑟·潘德拉贡”

“于是,我与小梅花鹿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。我和您说过,小梅花鹿是很不可思议的存在,至少和她的同类比起来,她天真烂漫。她有着美丽的外表,但很少打理自己的皮毛,有一次我看到她身上的毛秃了一块,还担心动物园是不是对她实施了虐待。但最后我发现那只是她太粗心的结果。不过说来也对,一个不粗心的人怎么会等一个大半年都见不到的男人呢?我的小梅花鹿就是这样可爱,也是这样可悲。”

听闻此言,我捏紧了衣袋里的硬物。为何,为何亚瑟·潘德拉贡的每句独白听起来都如此刺耳?难道最真诚的流露也会伤人?天主在上,如果如此,那欺骗反而是最美好的。

“是的,欺骗,您一定也很好奇。一个有理性的人怎么对一只无知的小兽进行欺骗。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,我想,欺骗本身就像蜜糖一样——当我第一次见到小梅花鹿时,当我抚摸她光滑的脊背时,当我带她去N市散步时,当我送她草莓波点的裙子时,当我亲吻她的额头时,当我与她依依不舍地分别时——这蜜糖不仅毒害我最爱的小鹿,连我自己也被它伤得不轻。当然,先生,欺骗的罪名我无法开脱,可我确实沉醉过。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停顿了一下,

“至今也沉浸其中。”

 

沉默,令人尴尬的沉默。为了打破这沉默,亚瑟·潘德拉贡继续着无人应答的交谈:

“有一天,她看到了我的信。我和您说过,鹿是机警的生物,小梅花鹿也是如此。她天真烂漫只是因为对我毫无怀疑。可是如山的铁证摆在她面前,她又怎能装傻呢?于是,我亲爱的小鹿惊恐地逃开了。逃开了我张开的怀抱(罗网),逃出了我无耻的骗局。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低下头。信纸从他纤长的手指中滑落。

“先生,您一定知道她在哪。她不肯见我,桂妮维亚也已经不在了。”

亚瑟·潘德拉贡盯着地板,没有看我。

“我从我姐姐的信里找到了您的地址。我来找您,起初还有其他目的,但如今只能告诉您,我姐姐已经死了,在您漂亮的洋房里上吊了。”

我把手枪扔在潘德拉贡先生精美的茶几上,

“您很残酷。我了解她,她向来如此。她很温柔,不愿意伤害任何人。”

“作为她的弟弟,我也如此。您可以嘲笑我是懦夫,可我也只是俗人而已。”

 

我无法忍受,我无法忍受。

不待亚瑟·潘德拉贡回话,我便离开了潘德拉贡府邸。我跑得那样匆忙,以致于把姐姐的遗物忘在了那里——

没错,红色水玉的发圈。

扎在姐姐的发上,就像草莓坠入夕阳一般无知而荒诞。

姐姐的夕阳是海市蜃楼,模糊我湿热的视野。

 

我去L市拜访了我们的好友亚瑟·潘德拉贡先生。L市的冬天很冷,到了晚上寒气更加瘆人。

港口的雾和死去的灵魂纠缠,共舞,白衣苍狗。

码头的木板被人踩得咯吱作响,响得寒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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